第一部(上) 一 荒北原上(1)
春天的荒北原,冰雪刚刚消融,可是天气还是冷的,尤其是在高耸如云的成都载天山下,暖热气流似乎被高山阻挡,冷冽的寒气仍在地平线上徘徊。这里除了茂密的森林,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和冰封千里的大泽河。传说中,人类的始祖夸父曾经追日九日九夜,最后到了禺谷,因为焦渴难忍,便想往北到大泽河寻找水源,谁知走到半路上就焦渴而死,他死的地方隆起了一座山,就是成都载天。
如今的荒北原却没有人类初生之时的勃勃生机,3000年前的神兽大战后,这里像被施了秘术般变得异常荒凉。茂密的森林因被下了恶毒的咒,不能作为修建居所的材料,平原上的青草在兵燹后只剩下光秃秃的躯干,从此再不生长植物,大泽河常年处于冰冻状态,要取水必须用重锤击碎五尺厚的冻冰。
这里成了人族的有穷氏王朝流徙罪犯的地方,流放到荒北原的人们不仅要对付恶劣的自然环境,还要时常应付响马和野兽的搔扰,他们从二十里外的衡天石山撬来石块修建房屋,围着冰冻的大泽河团团地建起了几座城镇,像是撒在大泽河岸的白色野生菌。
冷冷的风从冰冻的大泽河上吹起,刮得脸生痛生痛的,春天的气息被谁藏在口袋里,迟缓的露个头,又萎萎缩缩地停住不动了。
少年握着一个小包袱走在大泽河边,包袱里的东西随着行走叮当作响,那是三四个贝子,这些贝子可以用来和南方远来的商旅交换日常必需品,在这个荒芜的流徙地,物资是生存最缺乏的东西。
他仰头看看天色,苍茫的天空没有一点颜色,似乎有阳光在惨淡的天幕后面翻滚,却始终也见不到太阳的真面容。
天还早,他不想那么快回家,他摇摇手中的贝子,不知所谓地一笑。
他朝荒原的南边走去,平原上四处散着大小不一的丘陵,都匍匐在大泽河的臂弯处,陵上长有半人高的枯黄荒草,这些草和长在荒原上的草一样,永远都奄奄一息地蜗在没有生机的土地上,再也盼不到重新发芽的一天。
他走得很远很快,细密的汗珠子在行走中甩出,他是个身体孱弱的少年,比同龄人看起来要小上整整三岁,胳膊腿肚都细细的,像是长期营养不良。
他登上一座丘陵,坡上的荒草长到了他的腰间,脚跟常碰到坚硬的草埂子,扎得他皱皱眉头,他跺跺脚,踩倒扎脚的草埂子,继续朝上走去。
等他爬上了丘陵的最高处,迎面就是一阵冷风,吹得他眼睛几乎睁不开,身上的汗渐渐收干了,凉飕飕的感觉在肌肤上攀爬。
他极目远望,丘陵的南方仍是一望无际的平原,他掂起脚望了又望,看见的还是平原,像一张摊开的被单,一直铺到地平线尽头,他有些失望,可是并不准备放弃自己的努力,似乎硬是要看见什么才肯罢休。
四周有细细的声音顺风灌入耳中,像嘤嘤捕捉花粉的蜜蜂,他还没有来得及分辨清楚是什么,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掀翻在地,顿时,脖子上一抹冷意,眼前是一道光闪过。